通过了彝族地区,经过一百四十里路的强行军,我们红一团在安顺场前一个镇子上停下来。这里离安顺场约二十多里路,中间隔一座大山。团部和三营就地宿营了;二营在团政委黎林同志带领下,向大渡河的下游佯动;我们一营由杨得志团长亲自带领,继续前进。任务是:消灭安顺场的守敌,找到船只,抢渡天险大渡河,打出一条路来。
最后这一段路是极其难走的。天漆黑漆黑的,又不停地下着细雨。衣服早已湿透了,被这深夜的山风一吹,冷得人直打寒噤。部队忍着长途行军的疲劳,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,踏着又湿又滑的石子,快步前进。
当日晚上八九点钟,我们翻过了这座大山。刚走下山顶,就听见一片轰隆轰隆的响声,那就是横在我们面前的大渡河。站在山腰上向前望去,透过迷迷蒙蒙的雨雾,可以看见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灯光,那就是我们要夺取的渡口安顺场。
部队停在山坡上休息。我跟着通信员走进一条小山沟,来到一间小草房子跟前。这时,火光一闪,门开了,一位老乡由我们一个同志陪着走出来,接着就听见里面在喊:“一营营长来了没有?”听得出,这是军委刘伯承总参谋长的声音。
“来了!”我连忙走进屋里去。
这间草房很小,原来是老百姓挖煤的小棚子,四壁乌黑,一支洋烛忽闪儿忽闪儿地跳着。刘总参谋长、聂荣臻政委正在谈着什么,见我进去,聂政委往里挤了挤,招呼我坐下,说:“前几天看到敌人飞机扔下来的传单,说我们毛主席和朱总司令要成为石达开第二了。”他向我解释了石达开是什么以后,接着又详细地谈了谈我们当前的情况。听了聂政委的谈话,我才更清楚地认识到今晚执行渡河任务的重要意义。形势真是十分严重:前面是敌人重兵扼守的天险大渡河,后面是滔滔的金沙江和周浑元、薛岳、吴奇伟等几十万追兵,往西南是八百里荒凉地区,不能活动;要保存红军的有生力量,只有打过河去,而且要很快地打过河去,别的路是没有的。这种困难的处境和当年石达开的处境有些相似。“但是......”谈完了情况,聂政委握紧了拳头说,“我们不是石达开,我们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,我们一定要渡过去!渡过去,我们行动就自由了!”
“这就要看你们了。”刘总参谋长把话接过去,向我谈起了安顺场守敌的情况:“安顺场驻着敌人一个团,但是被彝族群众给解决了,只剩下一个姓张的副团长带着三四百人在那里,而且和对岸敌人不一伙……”他讲得很慢,声音很低,但又清楚又具体。这不由得使我想到刚进门时碰到的那个老乡,显然,这些情况是他从群众中调查来的。
谈完了情况,他把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,严肃而又简短地交代了任务:第一,消灭安顺场的守敌;第二,迅速找到船;第三,立即渡河;第四,渡过河去,固守滩头阵地,掩护后面部队渡河。最后,他说:“孙继先同志,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。记住,第一个任务完成以后,点一堆火;第二个任务完成以后,再点一堆火……等我们看到第三堆火,我们就知道你们渡河成功了。明白吗?”
“明白!”我心里很紧张。恨不得一步就走回去,指挥部队行动。
“那好,你跟你们各连的连长、指导员讲讲,马上行动!无论如何要迅速偷渡,这样容易成功!”当我离开煤棚时,刘总参谋长又嘱咐我:“毛主席就在我们后面,他相信我们能渡过去。我们一定要过渡去!”
走出煤棚,我急忙往山坡走去。这时,雨停了。月亮一会儿从云彩缝里钻出来,把山沟照得通亮;一会儿又躲进云彩里,同时天空中又稀稀落落地洒下几个雨点。战士们都在山坡的湿地上呼呼地睡着了。我小心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,心里暗想:再过几分钟以后,他们就要去执行这样一个光荣的、艰巨的、几乎是决定全军命运的战斗任务了;他们要是知道的话,也要和我一样兴奋,恐怕很难睡得这么香了。
我把各连干部找了来,扼要地谈了谈情况,把部队部署了一下:一连走前面,从安顺场西边冲,三连从西南面冲,二连和营部重机枪排从东南沿河边冲;二连并负责搞船。
十点钟,部队开始行动。我随着二连,以小跑步向安顺场前进。沿路可以看见路口有一些张着黑口的碉堡,不知是没有发觉我们呢还是不敢打枪,都静悄悄的。我们不理它,一直插向街心。
显然敌人没有想到我们会来得这样神速,他们毫无戒备,甚至当我们隐蔽地冲到大街上时,还可以看到房子里透出灯光,传出胡琴声、唱戏声。直到我们冲到跟前,敌人的哨兵才惊惶地喊:“哪一部分的?”已经来不及了。我们一个冲锋打过去,经过二十多分钟,战斗解决了,只剩下敌人那个团长带着二十多个人钻进一家土豪的土楼里,坚决不缴枪。
现在,消灭残敌已经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了,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船。战斗还没有完全解决,二连就去找船去了,但到底有没有船,还没见报告。我派出了少数部队把土楼围起来以后,就钻进村东头一家人家,派通信员找来一个老乡。
那老乡约有四十多岁,穿身旧青布衣服,打着赤脚,看来是个贫苦人,可是见了我很有些害怕。我向他解释了一下,开门见山地问他:“你们这岸有多少船?”
那老乡一个劲儿地摇头说:“没有,一只也没有,船都叫他们拢到对岸去了!”
我一听,就像兜头挨了一闷棍。过了一会儿,我才又探问他:“他们队伍上常来往,有没有船?”
“那……有一只小船,他们来往送信,送东西,可是有时候在这边,有时候在那边。”
这是唯一的一线希望。我谢了他,连忙派出人把这个情况通知二连,让他们赶快搜寻。我到警戒上转了一趟,又匆匆地转回房子来,等待着找船的消息。这段时间实在难熬。“到底有没有船?能不能找到?”这个问题把我弄得坐立不安。在这焦急的时候,大渡河水的声音好像特别响,又单调,又震人,再加上街心楼里的残敌,还不时地打出一两声冷枪,搅得人更是心烦。十分钟过了,半个钟头过去了……眼看就是个把钟头,还不见消息,这时已是深夜一点多钟了。
正在这时,忽然听见东南方向响起了一阵枪声。不一会儿,二连一个战士跑来报告:“营长,找到了一只船!”我一听,连忙跳起来跟着他向河边跑去。
在离街一里多路的河边上围着一大堆人。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,我看见一只小船漂在水面上,几个战士正紧紧地用手拉住它,船边有几个俘虏狼狈地站在那里。二连指导员黄守义走上来,向我报告了情况。原来在安顺场街下面二百公尺处有一条干河岔子,那是敌人两岸间联络的渡河点,河岔上有一座小桥,敌人在桥边专筑了一个碉堡,派了一个班看守在那里。我们冲向街心时,曾从这桥上走过,但没有发觉他们。战斗打响以后,他们就乘上小船向对岸逃跑。当黄守义带着人搜索到那里时,他们离岸已经有三四十公尺了。幸亏河边水浅,战士们连忙跳到水里,拿机枪兜空一扫,吓唬了几句,那些家伙才乖乖地返回来。事后想起来,实在可怕:要是我们的动作再晚几分钟,船划过中流就不好办了。据俘虏说,所有的民船都拢到对岸去了,这是南岸仅有的一只船,只为听说红军要来,因此五天中只有一天停在这里。今天正遇上我们,可算巧极了。
按照上级的命令,夺得船以后应该立即渡过河去,占领敌人渡口的。但是,就地立即起渡却不可能。因为对岸是峭壁,水流湍急,中流还有大大小小的暗礁。据老乡说,要想渡过河去,必须把船拉到上面的渡口,在晌晴的大白天,由很好的船夫驾驶,才能对准对岸的渡口。而我们现在正是夜间,不知水性,又无船夫,如果勉强起渡,即使中途船只不被礁石碰碎,到了对岸也难以找到渡口上去。更重要的是:这是仅有的一只船,它关系着全军渡河的成败,万一遭到了损失,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。等把船拉上去再渡吧,时间又不许可。在这湍急的河水里,逆水把船拉上一里多路,至少也得一个多钟头,那就要三点多钟了。
怎么办……
请示上级是来不及的。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,必须根据具体情况下定决心。可是,这个决心多难下啊!我望望那只小船,又望望那咆哮奔腾的河水,我的心也像大渡河水一样在翻滚。好大一会儿,我才下了决心:不能马上渡。我叫过黄守义指导员,命令他争取在半个小时以内把船拉到起渡点上去。然后,派出通信员跑步前去报告刘、聂首长和杨团长。
直到决心下定,我回到屋里,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,这才想起:还没有点火发信号呢。刚叫人去生火,就听见外面刘总参谋长大声地喊:“孙继先!孙继先到哪里去了?”原来刘、聂首长因为看不到信号,已经亲自赶来了。刘总参谋长一见我就批评道:“怎么搞的?为什么不渡?为什么不发信号?”
我没吭声。我完全理解首长这会儿那焦急的心情—在这样一个关系全军命运的战斗面前,枪声没有了,火光也没点,谁知情况会怎样?他肩上担着关系全军安危的担子哪!这时,聂政委走过来问:“到底情况怎么样?”我说:“慌了,忘了点火。”接着把战斗和搞船的情形以及自己的打算报告了一下。一边讲,一边惴惴不安地望着刘总参谋长—到底我的决心对不对呢?
刘总参谋长定睛望着我,静静地听完了我的报告,想了一想,点点头说:“好吧,一营睡觉。把全街能买到的好东西都给你们吃,明天一早强渡!”
其实,大家都在为这个任务激动着,哪能睡得着?同志们东一堆、西一堆聚在一起,吃着东西,说着笑着,等待着这个战斗的黎明。
我更是睡不着。组织部队把小土楼里顽抗的敌人消灭掉以后,便利用拂晓的时间,组织了干部,把对岸的敌情、地形、水情作了进一步的调查和观察。这时,我们对这个天险才有了准确的了解:河面虽然不算宽,不过三百来公尺,但水流却实在急得惊人,每秒钟流速大约有四五公尺。站在河边上看河水,那水势陡得连水面也有个斜坡。急浪涌起的漩涡,一个接一个;不知谁扔进了一根小木棍,眨眼工夫,丈把远下去了。特别是那几块礁石,像狗熊似的蹲在河心里,更是令人惊心,急浪撞在上面,激起很高的浪花,弄得整个河面都有些雾蒙蒙的。敌情、地形也很复杂,对岸是几十公尺高的峭壁,石壁被劈开,用石块砌成一条孔道,这便是渡口,一条立陡的台阶直通上去。阶梯约有一间房子那么宽,共四十多级,每一层有二尺高、一尺宽,可以平平地躺下一个人;上的时候则需用手扶一下才能跨上去。突击部队就必须沿着这条孔道冲上去。在阶梯的顶端,就是敌人的工事,三个独立房屋,由半人高的围墙围着,四个碉堡俯视着整个河面和台阶,周围满布着散兵壕。敌人一个营的兵力就据守在这里。要夺下渡口,必须选择精悍部队,乘那只唯一的小船,渡过急流,冲上台阶,夺取整个敌人的工事。
天亮的时候,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安排停当。船夫早已找好了—从当地群众中找来十四五个撑船的老手,做好了思想动员,每人又先付了钱。火力也组织好了:六挺重机枪、几十挺轻机枪一字布置在河岸上。连军团炮兵连的三门迫击炮也用上了,遗憾的是炮弹太少,总共只有四发。不过我们都相信,赵章成同志是全军有名的神炮手,是靠得住的。
强渡,决定在九点钟开始。七点半钟,全营就集合在岸边了。作战斗动员的是青年部萧华部长。他简单地讲了讲渡河的意义,然后提高了嗓子问:
“同志们,谁愿意坐第一船过去?……”
这句话刚出口,顿时乱了营。谁都要坐第一船。你争我抢,连伙夫也站起来要求了。我看见有些连长、指导员想让本连争得这个任务,又不好意思出面,就跟这个战士咬咬耳朵,推推那个同志的肩膀,鼓动着战士去“闹”。营部通信班的同志大概原以为这第一船稳是他们的了,现在首长向大家一号召,更是急得不得了,有的急得直扯我的衣服,倒像我能给他“人情”似的。同志们的嗓门儿一个比一个高,一片喊声,把大渡河水的响声都给压住了。
萧华部长也没料到会这样,一时也给弄得没了办法,只得扬着手笑着说:“同志们,静一静……”哪里静得下来。这时,聂政委插话了。他说:“算了,由你们营长下命令吧,叫谁去谁去!”顿时,全营同志的眼睛都朝着我看来了。
看着这情景,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:我们的战士多好啊!谁都知道执行这个任务有多么大的危险在等着他们,但他们却在争抢着要去。我请示杨团长:“二连长打仗勇敢,一排长也不差,还是叫二连去吧?”
杨团长点了点头说:“好!”
这一决定宣布以后,一、三连好不服气,又争了一阵,但二连的同志早已把船牢牢地护起来了。自然在二连也少不了一场争抢,最后还是决定由一排的一、二班,加上连长、排长,组织了这支突击队。现在,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,突击队员们的名字除了连长熊尚林、排长曾会明、三班班长刘长发、副班长张克表以外,我都记不清了。最使我永生难忘的,是二连的通信员,当渡河突击队要出发时,他突然哭着从队伍里冲到我面前,嚷着:“我要去,我一定要去!”我被他的求战情绪所感动,批准了他。他破涕为笑的站到突击队的行列里,可惜的是他的名字也记不起了。但他们十七位英雄的名字,却永远刻在我军光荣的历史上。
突击队选择好了以后,他们立即兴高采烈地装备起来:每人一支驳壳枪,一挺花机关,一把马刀,还有六至八个手榴弹。在连长熊尚林的带领下,第一船的九个同志跨上了小船。
这工夫,我走向刘、聂首长。首长们正站在河边的工事里,用望远镜望着对面,不时地低声商量着什么。刘总参谋长问了问准备情况,又向对岸望了一眼,向着杨团长说:“开始!”
“战斗开始!”杨团长下达了命令。
“哒哒的……”清亮的冲锋号声响了。
“哒!哒哒!”轻重机枪一齐向敌人的工事射击了。
“轰!轰!”两发炮弹在敌人的碉堡上爆炸了。
二连连长一招手,系在岸上的绳索解开了,小船一颠一簸地向河心斜漂过去。
一时,同志们的目光都一齐集中在这只在激浪中颠簸的小船上了。不知怎的,小船似乎走得特别慢;敌人的枪弹也好像特别密,在船的四周激起一团团的浪花。有时,浪花把整个小船遮住了,我们的心里顿时一阵发冷;当浪头又把小船推出来时,我们又高兴得欢呼起来,我们的心就这样随着小船的起伏跳动着。渐渐地,大家都忘掉了自己,陆续地爬出了壕沟,站到岸上来。刘总参谋长、聂政委也挤到前面来了,号声突然停住了,萧华部长几步跑上去,从司号员手里抢下号来,甩两甩,挺起胸膛吹起来。我知道,从首长到每个战斗员这会儿大概都和我有一样的心情:打吧,向我们打吧,只要不打中我们的船,哪怕我们的血能减少船上的一枪也是好的!
小船在破浪前进,驶过了中流,接近了崖下的死角,危险渐渐减少了。很快,小船靠上了对岸。突击队的勇士们从船上跳下来,我紧张地望着他们,看看有多少伤亡。一个,两个……八个,九个,个个都生龙活虎般地扑上敌方渡口。“好!全活着!”我不由惊得叫起来。
当空船往回返的时候,勇士们已经冲上了台阶。敌人慌乱地把滚雷和手榴弹乱扔下来。顿时,勇士们的身影被一团浓烟和岸边被炸起的水花遮住了,我们刚松下来的心又紧张起来:他们还在不在?打了一阵以后,大概敌人以为把我们的人都消灭了,滚雷停止了。这时,好像故意回答我们的疑问似的,硝烟里又出现了一群人影,射击着向敌人的碉堡冲去。后来我上去时才发现,原来渡口很陡,台阶又高,正好成了战士们隐蔽的死角,敌人的滚雷、手榴弹从战士们的身上滚过,然后在岸边爆炸,因此没有伤亡。
突击队快要接近碉堡时,二百多敌人跃出工事,开始反冲锋了。我正想命令火力掩护,那边杨团长早已下了命令:“给我轰!”赵章成同志把仅有的两发炮弹打出去了。炮弹真准啊!正好落在敌人堆里,敌人一乱,勇士们冲进碉堡,控制了主要工事,和敌人厮打起来。
驶回的船又靠岸了。我带着二连二班的战斗员和两挺轻机枪、一挺重机枪共八个人跳进船里。小船在徐徐前进,可是心里比在岸上时还要焦急,觉得船比在岸上看走得还要慢。我紧握着驳壳枪坐在船头上,向前面看看,连连催促船夫:“快点儿,快点儿划!”战斗还在渡口上面的小围子里激烈地进行,我们的人数和一营敌人相比实在太单薄了;回头看看南岸,同志们还都暴露在河岸上,扬着手,呼着口号;再看看船上的同志们,每个人都脸色铁青,直盯盯地望着对岸。尽管敌人的枪打得很密,在船旁的水里激起“刷刷”的声响,但谁也不在乎。
船刚过中流,忽然听见背后谁“哎唷”一声,扭头一看,一个战士正用手捂着右胳膊,接着,船底一股水像小喷泉似的直射出来,船被打穿了。
“快堵住,快堵住!”四班长在喊,大家七手八脚地忙着把洞堵起来。
一个船夫直瞧着负伤战士的胳膊发呆。“快划呀!”我这一喊,他才又划起来。可是因为把握不稳,船被浪一打,往下一斜,直往礁石上撞过去。还亏船夫眼灵手快,用力一扳桨,使手抵住了礁石,船滑过一边,船夫的手也被擦破了。船在礁石边上摇摆着,眼看急流要把船冲到礁石下游去;如果被冲下去,被从礁石那边过来的水流一夹,船就会翻的。在这紧急关头,船夫吃力地把住船,拼命地喊:“下来,快下来,把船推过去!”我们只好都下船跳到礁石上,有几个同志站在礁石的水里,用手推,用肩抵,把船绕过礁石,才重又上船。当我们到达对岸时,已经在渡口下面二百多公尺了。因为是陡壁,没法上岸,又只好再把船拖上去,弄了整整一个钟头,才到了渡口。
渡口上的战斗更紧张了,我们第一批战士据守住碉堡,敌人正进行着一次次反击,我们上去的正是时候。我一招手,一排甩出了八九个手榴弹,敌人两个班被打垮了,我们和熊尚林同志带的九个同志会合了。查查人数,我们十八个人,除了一两个负轻伤的,一个也不少。我向熊尚林喊了声:“赶快往前打!”十几支快火器一压,守敌全垮了,分作两路,一路退到北面的山上,一路沿河逃走了。
渡口完全被我们占领了。我伏在小围墙上,向对岸望去,第三船已经平稳地驶过了中流,正向岸边疾进。船上几挺重机枪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,坐在船头上的,正是红一团杨得志团长。岸上,还继续传来震天动地的喊声,我把驳壳枪往皮带上一插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让蒋介石继续做他那消灭红军的迷梦吧!我们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永远不会做石达开第二!我们胜利了!